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的掌案太监，李时和的语气再淡，高淮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了。

他顿时手脚发软，冷汗涔涔，撑着最后一口气，衣摆都来不及撩就跪在了地上，膝盖及地时一声闷响。

&ldo;陛下在位七年，在内拨乱反正，在外平突厥、龟兹叛乱，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，&rdo;高淮此刻也顾不上膝盖上的痛，只管把头深深地埋在地板上，搜肠刮肚地想那些文臣赞颂皇帝的折子，冷汗汇成一缕缕落在地上，&ldo;陛下自是难得的明君。

&rdo;

&ldo;明君吗……&rdo;李时和皱了皱眉，&ldo;那为什么朕想要的都得不到……&rdo;

&ldo;陛下！

&rdo;高淮吸了口气，额头紧紧贴着手背，&ldo;陛下是天下之主，坐拥四海，凡是天下有的，陛下自可取用，又有什么得不到的？&rdo;

李时和看了高淮一眼，忽然只觉得无趣。

他猜得出高淮是在害怕，从十三岁起就在他身边的人，时至今日，居然还是怕他发怒。

&ldo;天下的主人是世间的人，并非是朕啊。

&rdo;他轻声叹息，&ldo;跪着干什么？起来吧，出去说一声，夜里吃面。

&rdo;

高淮应声，颤着腿起来，当即小跑着出去，一看就是松了口气。

李时和懒得管，抽了张浣花笺出来，拿镇纸压了。

他找了支惯用的狼毫，看了半晌，蘸墨下笔。

灯火如豆。

屋里点的灯烧出了灯芯结，有些暗，燕儿一进屋就小小惊呼一声，把托盘往桌上一放，拿了剪刀剪去堆积的烛泪烛芯。

这一剪，屋内骤然亮起来，燕儿才放下剪子，把托盘挪到宋瑶面前的桌子上。

她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礼：&ldo;娘子该喝药了。

&rdo;

托盘里的碗也就巴掌大，药煎得极浓，浓郁的黑色，看着就觉得喉头发苦。

宋瑶不用凑近，苦涩略腥的药味反上来，她胃里难受，喉咙也隐隐有蠕动的意思，像是要吐出来。

但这药非喝不可。

她自幼身子就算不上好，又不爱习武锻炼，先中毒再落胎，折腾得干瘦不少，往常戴在手腕上的镯子如今能一直顺顺溜溜推到手肘。

医女来诊过脉，开了这副药，一日三次，和吃饭也没什么两样。

&ldo;娘子？娘子？该喝药了。

&rdo;燕儿试探着叫了两声。

&ldo;……嗯。

我知道。

&rdo;宋瑶点头，拿了碗凑近嘴边，皱着眉，眼睛一闭，一口气喝完。

见她喝了药，燕儿连忙拿起装蜜饯的小碟子：&ldo;娘子吃口甜的，压一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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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中腥苦，混着蜂蜜的果香扑上来，宋瑶更觉得恶心，只摇摇头：&ldo;不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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